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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探虹 (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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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當作磐石,妾當做蒲草。蒲草韌如絲,磐石無轉移’。

如果顧家沒有在權力之爭中沒於湍湍洪流,或許顧心慈還願意相信這樣的淒美愛情裏堅韌難斷的忠貞誓詞。

“借您吉言,只是這磐石和蒲草全是我一人當了”話出口發現傷春悲秋釀錯了果,“這些話梅醫師只當我求子心切罷”

梅大招一笑,將手邊的病歷放在眼前,好似刻意而又自然地給顧心慈一個臺階下。

“求子心切無怪更無壞,醫者父母心,梅某只擔憂夫人的身體。至於磐石或者蒲草,都是不利於夫人強健之軀的。丫頭來了,夫人”

“夫人來份報紙吧!”

顧心慈如墮五裏霧中,指尖觸及冰冷,回神發現是碰著瓷碟旁的湯匙。

她悄悄移開指尖,身姿還保持著看向窗外的樣子。

桌邊站著的買報人見此,目光投誠的看向顧心慈對面的女子。

冰雪看她自剛才一直發呆,自從她便經常如此,以為是想起了什麽傷心事,便想快快打發了礙眼的賣報人。

“拿一份吧。”

報紙被賣報人工工整整的放在桌旁,他接過錢識相的走了。

“小姐,這賣報紙的是怎麽混進來的?平時霞飛路上的洋人店子幾乎是不可能放他們進來的。”

冰雪說著無關緊要的話,心裏想著沈敏瑜才大搖大擺的進了景氏,這是有重回社交圈的打算。

若是往常按她的性子,她一定會在顧心慈面前抱不平。

而小姐近日來籌謀著與姑爺延續香火這件事情就是和沈敏瑜休戚相關。

此時提起,只會徒添小姐煩惱。

冰雪學乖了,大抵是嘗到了唇亡齒寒的滋味,她靜靜等著對面呆呆的女子。

那是她的主人,她的全部

“是啊,霞飛路現在的管理也不似往常了竟不甚規範起來”

窗外總是一副場景,顧心慈看膩了味兒,她彈著左耳的南洋金珠墜子,斜頭抻直了脖子,目光卻甩在了放在桌邊的報紙上。

她飛快抓起那份沒有一絲褶皺的報紙,紙沿掃過碟子裏疊層錯落的糕點,掀起一灘粉末。

空氣中洋洋灑灑一片蛋奶的酥香味。

顧心慈的目光牢牢釘在報紙的頭條上。

糕點酥香可口,男女老上皆愛食之;

尋常百姓家通常是小食店裏稱上幾斤,或者心靈手巧的仆婦善於烹飪幾樣;而像玖玲瓏這樣蘇揚廣寧、京川滬閩各派特色繁多的傳統糕點,是只有富貴人家才吃得起的。

景府不光是玖玲瓏的常客,就連府上都備著幾大派系的師傅。

這糕點自然是吃不完的。

晏九九歸國,景施瑯這個表哥體恤有加,除卻別的物什大件,每日往金公館送的糕點,不僅讓晏九九甜的發酣,還讓她自己一雙巧手閑置了下來。

全則必缺,極則必反。

事事疊加,晏九九早就對她這個表哥積怨已久。

“我說今天你跑來做什麽?我好不容易落得個清凈的休息日,你別再來誆我為你做牛做馬的,我平日裏被你壓榨慣了,今天可不會就犯。家裏傭人仆婦忙著,阿又阿丁又隨哥哥去了法租界,我就不招待你了,請便。”

“表妹,你看看這份報紙。”

晏九九朝著大門做著請的手勢,卻聽她那個老狐貍一般的表哥聲音裏陰晴不定。

看來今天不是置氣的時機,景施瑯每次沈臉來找她必有否壞。

她接過報紙,正準備坐下卻被景施瑯搶先一步,晏九九似習以為常轉身在旁側更長的沙發坐下。

可不想景施瑯窮追不舍。

晏九九大概是真的習以為常。

景施瑯雖然順著她坐下,卻仍舊保持著一段距離。

“表哥,時至今日,這件事情我們終歸是攔不住的。”

報紙上的內容和景施瑯上回在書院給她看的資料如出一轍,她紋絲未動,濃密的睫扇像兩只黑羽蝴蝶落在眼睛上。

那麽晏九九到底在想什麽?

這亦是景施瑯所思。

“就單獨這份報道的內容來看,不僅疑點重重,而且歌劇院的材料問題是景氏的商業機密,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是故意為之,上流社會裏除了世交的幾大世家,其他人要麽作壁上觀,要麽避之不及。所以,這篇報道是寫給百姓看的。”

景施瑯的視線和晏九九投在報紙上的專註有所交匯。

可晏九九根本就沒在看報紙。

“表哥你分析的頭頭是道,上回在書院裏看了資料,和這報紙上的並沒有什麽出入,我以為還會報道出什麽新鮮事物來,照本宣科著實無聊的很。”

景施瑯暗讚晏九九不愧是自己的心尖人。

他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表妹倒像是他肚子裏的蛔蟲一樣。

客廳裏靜的連後院裏樹葉刷刷的聲音都聽得十分真切。

起風了。

“表妹並不按我說的話接下去,想是心裏有了另一番主意?”

忙碌的仆人們不知何時早已悄然退去。

“我哪裏有表哥有辦法?我自己從小一同長大的哥哥都心甘情願為你所使,何況是我這個八竿子打不著的表妹呢?但是我可先提前說好了,什麽夜襲鎖喉、背信棄義、戳心反噬的戲碼我可不會演。我這個人向來是不會演戲的,不似表哥長袖善舞,一張狐貍面孔倒能輕而易舉的化作老虎。只是不知道到底是狐假虎威還是單單紙老虎罷!”

狐假虎威和紙老虎?

哪一個是褒義詞?

景施瑯一哂,心知晏九九還在埋怨他和顧一北。

“表妹是景泰商貿的總經理,大大小小的事我總是來跟你商量的,凡事再有主意最終還是要聽你下定論。不過說起那天在書院看了這些資料後我收進了暗匣中,後來卻發生了一件著實可笑的事情,這暗匣裏的金玉古玩一件不少,只是這資料不翼而飛了。”

這不光是在服軟。

可晏九九聽慣了景施瑯抑揚頓挫、渲染鋪陳。

她冷不丁道:“我看那暗匣倒似個女孩子家的梳妝盒子,再說了這機密文件怎麽能隨隨便便和金玉古玩裝在一起?而且,這報社所圖不過是價高者勝,謀利之人最好打發。表哥卻偏偏以困窘示之,我看你是想把事情鬧得越大越好吧!”

自從她看了景施瑯給的資料,歌劇院的工作她整天提心吊膽的,可他這只老狐貍倒好,拿她當猴耍!

愈想愈氣不過,她將報紙甩一邊,正準備張口卻發現一張狡狐之容近在咫尺。

“還是表妹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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